本文經作者同意,授權「性致勃勃網站」轉載。僅向作者致謝。
作者/亞瑟潘
1.
當面對情慾時,同志族群簡直跋涉在一片乾旱的不毛之地。
這個所謂的文明社會,向來面對情慾的態度,就是陷入焦躁、恐慌思緒中。
從文獻上看,老祖宗似乎比較能跟情慾水乳相融,幾千年後的子裔,就彷彿跟情慾有仇,人人談性色變!
但異性戀者就算夾身在反情慾(anti-sex)中,畢竟一般男女青年還有其他的情慾範本可參酌,如大眾媒體供應的愛情素材,時常夾帶著慾望矇混過關;再不濟,身邊也有豐富多元的人際關係,從父母的結合,到親友的雙雙對對,都能對情慾的發生與延展有所啟迪,按圖索驥,大致也就八九不離十了。
反觀同性戀,對於自身慾望完全沒有佐證、沒有對照版本,大多數人只能在黑暗中摸索,跌得頭破血流。
在資訊極端封閉下,俗稱小電影的A片,就變成了同志情慾自覺的一面鏡子,觀眾在裡面不僅看見了性感人體、刺激動作而已,更進一步觸摸到了內在的情慾認同、族群歸屬感。
難怪在《道地同志》(Completely Queer)同性戀百科全書中,明確指出:對男同志而言,從人類學觀點看,情色(porngraphy)代表著一種發展最深的文化加工產物。
2.
單在美國一地,每年的男色錄影帶銷售,就高達十多億美元(約三百七十億台幣)。除了娛樂工具,它們也扮演撫慰寂寞、聚攏社區的角色,並不能單以洩慾工具視之。
同性戀與異性戀唯一差別,在於情慾投射對象一個是異性,一個是同性罷了,其他都大致相同。所以,同性戀者一個重要的自我辨證意識,係來自性慾的歸屬去向。A片,便是最現成、最直接的教材。
舉個例,有人也許會因社會壓力,被迫戴著假面具,人前一張嘴,反正咬定了自己不是同性戀。但最簡單的自我檢驗,就是放一卷男色A片,觀測一下有無反應,一切都騙不了人。
因為自欺欺人那套說詞,不管說得如何擲地有聲,都敵不過一片區區的情色影碟。
再者,同性戀者在社會上孤立,落在情慾這塊領域尤其深刻。整個文明的資源,都在為異性戀男女服務而已,例如歌頌男歡女愛的電影、音樂,甚至連廣告內容比比皆是,異性戀者俯拾可得,寂寥或傷害都容易獲得安慰、鼓舞。
同志則不然,不僅失戀了要獨自舔傷口,連戀愛了也沒人分享。同性的情慾在偌大社會中,有如一片隨時會氾濫成災的湖泊,A片則巧妙扮演了一座可以調節流量的疏濬水門。
3.
長久以來,同志必須從異性戀的愛情小說、愛情電影,去曲折寄放自己的移情作用,假想成女主角,彆扭地在男主角身上安頓情慾。甚至在異性戀的A片中,只盯著男演員望梅止渴。
我們始終像一群流竄的無家之徒,在最起碼的性需求這檔事上,無語問蒼天!
幸好,在這一片孤絕荒原中,還有同志A片殺出一條血路,引領同志匍匐走入桃花源。
在那裡頭,不但男人愛男人,而且男人舔男人、男人幹男人,多麼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啊!
這裡面的情慾不必向誰說抱歉,也不必向誰乞討允許;因為這份情慾已經超越了肉體層次,達到一種「情慾是一種基本人權」的標的。
不管承不承認,這個社會至少讓有「那個」需要的異性戀者,不至於太被封鎖,因為潛藏著許多明的、暗的疏通管道。
但是同性戀者該怎麼辦呢?沒有正常的婚姻制度可以託付、沒有獲得親朋鼓勵的交友系統、沒有燈紅酒綠的止饑管道,呵,沒關係,起碼我們還有聊以安慰的A片!
在現實社會中,嚐盡了孤立滋味的同志們,乍看到A片裡同性間親熱,有如進入一個身心庇護所。因為我們所接受的傳統教育,都建立在對同性情慾的打壓上,視兩個同性身體的接觸為一種罪惡、污穢、噁心!
但A片打破了這個人心的偏見,它出現神奇的畫面,讓同性的身體不帶著內疚展露親暱。千言萬語高唱同志人權如何,都比不上一支同志的A片,顯示出可貴的平等意義。
我絕對不會羞於承認看過男同志A片,但每回觀賞A片時,我就強烈體會到,只要有情有慾,同性戀與異性戀都是一般,沒有誰比較高尚,誰比較低級的分野!
在同志A片世界中,我看見了一個美麗烏托邦,主角們都那麼充分、自主地享受感官之愛,沒有因為同性戀而晦澀、羞澀不堪。
據我的觀察與詢探,台灣許多男同志多數都有觀看男色A片的經驗,在其中獲得溫暖與慰藉,在寂寥的夜裡,一支A片勝過一切,因為螢幕上傳遞出來的生命愉悅,驅散了現實生活中的冷落處境。
台灣也有不少男同志的身分自覺,是透過A片確認下來的,A片在同志世界裡,不僅僅是產物,也是次文化現象。
當然,一個享盡了資源、甚至習慣了糟蹋資源的異性戀社會,一定很難想像A片對於同志具有這樣重大的功能,但我還是那句話:從來不會羞恥地說A片曾經惠我良多。
基於這個體認,我前後花費了一大筆書款,下了好一番功夫研究,經過細緻整理、歸類與書寫,以《同志A片名人堂》為系列的演員史終於出爐了,不僅呈現這批A片演員的背景,也深入傳達他們如何看待這個行業,特別是他們對於情慾的意見,這些都值得我們抽絲剝繭參考。
希望經由這番大工程的扒梳,能夠帶給我們清晰視界,對自己同性情慾土壤有另一層掌握。
A片,在人類社會中扛著汙名早不稀奇了,就跟同性戀被人們誤解、被敵視的情形類似。但我永遠相信、也願意為此信念終生作戰:
一個成熟的社會,不應該由誰替誰決定情慾的存在,不因多數、少數有別,相互平等。
一個成熟的社會,應該學會尊重彼此的情慾,情慾的需求只要不妨害第三者,都是一種天賦人權!
看A片,亦復如此!
本文原刊載於:《G片天王錄》序文
■《G片天王錄》書介:
出版:「基本書坊」http://gbookstaiwan.blogspot.com/
出版日期:2008/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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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亞瑟潘
華文世界唯一「天王級」男色文學作家。
1997年以《歡迎光臨桃花源》(現由基本書坊出版)出道,即創下同志書籍最暢銷紀錄,至今無人能破。耕耘至今共出版十三部男色小說,部部撩人情慾、膾炙人口,深受無數台灣、香港、新馬、美加,以及中國大陸讀者之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