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0-20

【發言稿/娛樂藥物】131020熱線:BBES研討會熱線發言稿

活動日期:2013/10/20(日)
活動名稱:BBES玩藥無套研討會研討會
主辦單位:大台北同學會

【熱線發言稿】

與談人:杜思誠/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政策推廣部主任

今天談的議題是BBES(無套藥物性愛),我必須說,在熱線工作到現在,我自己發現事情還滿複雜的。我今天整理了一些聽到、看到的經驗,包括來自熱線工作、身邊的朋友,以及和其他工作者的交流。我也必須說,娛樂性藥物當然並非只有同志使用,異性戀也在使用;也不是所有男同志都在用藥。我作為熱線工作人員,只將我所知道的男同志圈藥物使用經驗整理出來,由於每個人的狀況都不同,因此遇到的經驗也很不同,我把我知道的部分同時並陳,可能有點混亂,但這也顯示其經驗的複雜性。

台灣男同志圈娛樂性藥物的流行脈絡

以我所找到的資料,在台灣,1990年代末開始流行E(搖頭丸),後來是K(K他命);2010年「煙(安非他命)嗨」一詞在男同志網路聊天室流行,這代表在之前就已經有人使用,事實上一直有人在用煙,但為少數。

為什麼「煙嗨」開始流行?有一種說法是,E的品質很不穩定,有一段時間因為國際上黃樟樹(可提煉E的所需成分黃樟素)過度砍伐而缺貨。相對來說,煙的品質穩定且容易自製(新聞常報導破獲安毒工廠),甚至有人說台灣製造安非他命的品質為亞洲第一。事實上,煙在歐美同志圈一直是流行的藥物,關於愛滋防治的研究也多為討論HIV與安非他命,過去台灣男同志圈流行的E、K反而不是研究焦點。今天我們主要談的是BBES議題,因此我把焦點也主要放在安非他命。

用藥的人也是各行各業都有,並非如大家想像的只有學生或沒工作待業的人,也包括老師、律師、醫師及其他專業人士。雖然都是用藥的男同志,但事實上「男同志」只是個集合名詞,只是因為都喜歡男性而被叫做「男同志」,但每個人的社經地位、社會位置、生命階段、教育程度和資源都不同,每個人使用的需求和遇到的問題也不同。

為什麼想用藥?

我整理聽過的一些說法,包括:降低彼此之間的距離、親密感的需求、真的沒有事情可做、朋友給了就試試看、流行(有人稱安非他命為水煙)、爽。

用煙與使用保險套

在E、K流行的時代,使用保險套仍為基本的潛規則,若不戴套需要事前溝通或現場討論。但從用煙的人的經驗來看,不戴套較為常見、變成默契,使用保險套的人變成少數,但不是沒有。

為什麼用煙和不戴套有關?

有一些原因是和煙的藥性有關(敏感、興奮、注意力提昇、專注、執著、強化好惡、自信感),我整理了一些人的說法,包括:

敏感:使用煙之後會讓觸感變得敏感,也會讓黏膜組織變得敏感,有零號會說覺得「保險套卡卡的不舒服」(也有可能是因為潤滑不夠或身體因為發熱而比較容易流失水分),也有人說覺得「有東西(保險套的儲精囊)卡在後面不舒服」。有的一號說戴上保險套就沒感覺,甚至有人說覺得「陰莖要被箍死了,不能呼吸了」。
注意力提升(專注、執著)、強化好惡:煙的另一個效果是會讓注意力提升,變得專注、執著,喜歡的事情變得更喜歡,討厭的事情變得更討厭。這邊必須先說,保險套的使用並不是天生自然的事情,而是後天養成的習慣,相較於異性戀,男同志其實一直被教育、要求要使用保險套(為了預防疾病)。習慣並不代表就是喜歡,因此使用煙之後可能會放大那個不喜歡戴套的想法,或是更執著於「戴著保險套不舒服」的感覺。

自信感:用煙也會讓人增加自信感,因此可能對自己的決定更有自信,也比較可能接受風險較高的性行為。
另外煙也會有提振精神、不容易射精的效果,長時間且激烈的性行為變得可能。

造成現象:堅持無套的人變多、激烈的性行為、馬拉松式的性行為。另外由於使用之後效果可以依照用量延長(依照用量可能一個晚上或兩到三天),因此使用者的營養和睡眠問題也是需要注意的。熱線這邊就有接過諮詢電話,打電話來的人說他的朋友因為玩煙不知道用量怎麼抓,所以兩天睡不著,而且有點發燒,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另外由於身體長時間處於沒有休息的情況,免疫力可能因此受到影響,特別是對感染者來說,可能造成身體負擔。

使用者不會擔心對身體的傷害嗎?

先說對身體傷害的瞭解,有人第一次使用時其實不知道他用的是安非他命,朋友告訴他這是「水煙」,不是毒品。另外,由於藥物資訊仍不流通,有些英文能力比較好的人,可能會上網搜尋資訊,但大部分使用者通常是私底下彼此流傳聽過或試過的玩法,或是以身試藥,神農嘗百草;對於自身使用的藥量也是一次次試出來。這就變成每個人在碰運氣,你今天遇到願意帶著你玩、照顧你的人,你可能就會有比較好的經驗、比較安全,但你也可能遇到只想自己爽的人。

這裡談到的藥物資訊包括對身體的效果、副作用、長期影響。而台灣常見的「毒品教育」往往呈現的都是非常負面的資訊及對身體的傷害,讓一般人對毒品感到恐懼,但對於在使用的人來說,卻無助於其健康維護。例如,一般的「毒品教育」常說:使用安非他命會造成偏執、幻聽、幻覺,甚至有所謂的蟻走感。但對於沒有出現這些狀況的使用者來說,上述那些描述和他們的經驗是有斷裂和落差的。你說他們不清楚傷害程度或不擔心嗎?有些人的確不清楚確切的影響,有些人會擔心但也不知道該怎麼判斷,有些人則是因為有其他更強的動力讓他繼續使用。

我個人是比較擔心安非他命對於使用者精神方面的影響,以及安非他命相較於其他娛樂性藥物的成癮性更高,另外,也常有人用過量而導致身體不適或影響作息與睡眠。也有精神科醫師分享在診間看到的因為使用藥物而出現嚴重症狀的個案,我覺得這些都是需要讓大家知道的資訊。

不會擔心感染疾病風險嗎?

必須先說,愛滋在台灣男同志交友文化中,仍是一個不可談的禁忌(事實上應該是整個社會都不可談)。成大柯乃熒教授的「網路約炮達人」研究中詢問男同志如果約炮時遇到感染者怎麼辦,清一色的答案是「如果是陽性就不要跟他做」。在這個情況下,感染者每次都要面對告知的壓力,如果說了很有可能被拒絕甚至被羞辱,如果不說又可能面對「蓄意傳染」的法律責任。而對於非感染者來說,提到愛滋或性病是一件非常破壞氣氛的事情。
對於玩煙BB的人,我發現有一種現象,叫做「心照不宣」。對一些感染者來說,你選擇跟我玩煙無套,而沒有問我是否感染,那你應該也是感染者。對一些非感染者,你選擇跟我玩煙無套,而沒有問我是否感染,那你應該是沒事的(沒有感染)。雖然都是「心照不宣」,但其實可以發現彼此的想像剛好相反。不過我也有聽過有感染者會在每次跟別人約BBES之前,都先告知對方自己是感染者,直接面對被打槍的壓力。

當然也有人會擔心疾病風險,但又怕談愛滋破壞氣氛,所以就用一種比較隱晦的方式詢問:你OK嗎?你沒事嗎?你安全嗎?(在熱線的匿篩服務經驗中,也常聽到男同志一般沒用藥的約炮經驗也會這麼問)通常對方當然會回答:我OK,或是我沒事。但這樣的問法因為過於隱晦曖昧,事實上其實很難真的問到想問的答案。我也聽過有人在玩BB煙趴之後,才擔心的問在場的人是否都是安全。

想用藥性愛的可能原因之一:爽

有使用者提到,他覺得「用煙的快感是純S的1000倍」。雖然是誇飾法,也不是真的經過科學研究計算倍數,但從其描述中可以知道,用煙性愛的快感是比一般性愛刺激程度強烈許多。可以用一個比喻形容,喝過了黃金比例,你還會想要喝袋裝冬瓜茶嗎?但這也造成一個現象,對於一些玩藥的人,純S相較之下快感有差,比較沒感覺,做愛時間又短,因此持續選擇用煙性愛,「已經回不去了」。

想用藥性愛的另一個可能原因:親密感的需求

強烈的性的需求,不只反映了身體上的舒適(爽),也反映了一個人很強烈的社會性、情感性的連結。例如「我希望我們可以沒有距離的靠近」,這句話的「靠近」不僅僅是身體上的靠近,也是心靈上、關係上的靠近。

我覺得這某程度解釋了為什麼娛樂性藥物對於某些男同志的吸引力這麼大。在男同志的成長過程中,常常面對孤單一個人、不認識其他同儕、擔心不被其他人接受的處境。另外,男同志也是男性,在台灣社會中(其實在很多社會中都是),男性被教導要理性思考、不要表達自己的情感。在熱線我們整理男同志伴侶關係和女同志伴侶關係經驗時,兩相比較之下更為明顯。女同志很容易談心、談關係,男同志則很容易談性、談慾望,卻很少談關係、表達自己內心情感,甚至跟自己的感覺很疏離。

但這不代表男同志就沒有情感需求,事實上大家都有「孤單寂寞覺得冷」的時候。對於一些人來說,藥物釋放身體界線,卸下心防,拉近距離,讓彼此快速產生緊密的連結(這樣的連結當然也因為藥效退去而快速的斷裂)。想要有身體的連結是很自然的事,在這個角度下保險套變成阻礙。我有位朋友是在和男友分手之後,因為內心空虛寂寞而上網約人,對方想約煙嗨,我的朋友雖然有意識到可能會BB、會有感染風險,但仍抵不住內心的寂寞而赴約(也許內心也是期待有人能更靠近),後來發現自己感染。

有些人是在趴場中出道,只知道這樣的交友方式,身邊認識的同志也都是這樣玩。

有些人的生命階段處在「卡關」的情況,或是正在面對未來的茫然。對一個看不到未來的人來說,當自己的親密感不足,別人說什麼很難拒絕。對一個沒有自信的人來說,有東西可以讓我感到自信,為什麼不用?對有些人來說,感染HIV是大事,但並不是最嚴重的事。

事實上我們每個人都有面對自己沒有自信、無力、寂寞、擔心外界挑戰與壓力的時候,大家選擇不同的方式面對、處理,有些人則使用藥物。

在面對BBES的議題時,我和幾位愛滋工作者討論過,有一些發想:

藥物資訊不流通且是透過口耳相傳,反而對使用者來說造成更大傷害。我聽過一些使用者的玩法,對身體造成的負擔或傷害更大。因此,對於有用藥的人來說,是否有可能成為主動的資訊提供者或詢問者,這裡指的資訊不只是怎麼玩才爽(這通常都會彼此教學),也包括怎麼玩才安全、讓身體負擔更少。當然,這就牽涉到玩藥的人對於藥物的知識是否正確,這包括個人的藥量、對身體的效果、副作用、長期影響、遇到緊急狀況該如何處理。

由於這些藥物都是非法,成分與品質無法保證,你無法確定你吃的是否就是你以為的藥,也是另一個問題。根據報導,「紐西蘭今年7月立法,為了保障民眾使用娛樂性藥物的安全性,決定採取新管制辦法,要求製藥者在推出新的精神藥物之前,必須經過臨床試驗。根據新的法規,新生產的精神藥物,如果不符健康法規就不得販售,至於通過檢驗的流程,由紐西蘭衛生加以訂定。這項新規定,禁止18歲以下民眾購買藥物,且藥物只能在特定、獲得許可的通路販售,包裝必須標明成分及健康警告標語,告知可能的風險。」1紐西蘭這項立法非常前衛,是使用管理酒精的方式在管理娛樂性藥物,後續發展如何,值得我們持續觀察。(可參考台灣立報報導:http://www.lihpao.com/?action-viewnews-itemid-134038

是否有另一種在趴場互動的可能性?讓趴場成為「溫馨小趴」而非「露水姻緣」,這意味著玩的人之前能有照顧情誼,而非只是玩一次爽就好。不過也有人說因為安非他命藥性的關係,強化好惡(喜歡的變得更喜歡,討厭的變得更討厭),因此可能有困難。

對於身邊的朋友,提醒他注意自己的用量及頻率、法律、營養、法律責任及後續遇到的狀況。特別是關於法律責任,熱線一直會接到男同志朋友用藥被抓、或被警察釣魚的求助電話,其中許多男同志在用藥被抓後,被迫在原生家庭中出櫃、工作也被迫中斷或辭職,司法過程中的身心俱疲,也讓許多人害怕、恐懼再次發生,甚至有人因此引發了對自身同志身分的羞恥與厭惡,也有人因此不敢再進入其所接觸得到的男同志交友圈。

對於一些傷害性較高的藥物,如果真的無法不用,是否有可能改用傷害性較低的藥物?而對於一些因為無事可做、生活沒有目標的人,是否有可能陪著他一起去做一些事?對於想要尋求協助的人,是否可以提供友善資源協助戒藥?

如果真的要BBES,是否有可能就找瞭解彼此的感染狀況的人玩?

雖然前面提到,特別是煙的藥性會讓人傾向採取無套的行為,但藥物絕對不會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也就是說,並不是藥物讓你無套。個人應該想一想,是什麼原因讓你想戴或不想戴套。

上述各點仍只是我們的初步發想,我們也還在學習中,還需要後續更多的細緻討論。

如前所述,「男同志」只是個集合名詞,每個人的社經地位、社會位置、生命階段、教育程度和資源都不同,每個人使用的需求和遇到的問題也不同。有人用藥是娛樂,有人是抒壓,也有人是因為身邊朋友都在玩而跟著用,我們也有朋友是面對親人驟逝與家庭鉅變,每天都有想自殺的念頭,用藥讓他好過一點。由於每個人的需求與狀況都不同,只是要他不要用藥似乎無法符合個人狀況,也無法解決個人問題。這些用藥的人往往被貼上就是「有問題」、「不夠勇敢堅強」,但這樣談只是讓他離你更遠,反而更無法從中提供協助。對我們來說,藥物議題絕不可能只有大是大非,必須很細緻地去看見藥物對每個人的意義,避免道德化的責備個人,才能看到其中個人的需求與遇到的問題。

本文為2013/10/20 大台北同學會舉辦之「BBES玩藥無套研討會」發言稿,原刊載於2013/10/24台灣同志諮詢熱線協會官網 http://hotline.org.tw/pagegeneral/307

2013-10-09

【公告】 同志諮詢熱線愛滋小組2013年度鉅獻:完整版微電影《我們 Us 》在Youtube正式上線!

Us

如果愛情

可以跨越性別、國界、時空,

那…

是什麼,讓我和你,

從此不再是。我。們。

 

今年7月,熱線感恩晚會首映濃縮版,許多朋友熱烈迴響;經過重新剪接、配樂,現在,更完整的《我們 Us 》,在Youtube正式上線,與你真情接觸。

這是一部關於外籍HIV感染同志的微電影。

Allen和Frank的故事並非單一個案,而是在我們身邊持續發生的遺憾。

許多外籍同志在台灣一樣繳稅、繳勞健保費,甚至長期定居,台灣已是他們的家。

台灣目前仍是世界上少數禁止外籍感染者入境、居留的國家。

我們呼籲台灣政府能儘速修改相關禁令,不要再重演這種撕裂的分離,讓在台灣的外籍感染者能得到妥善醫療照顧、安心在家,也讓更多流連在外的「台灣人」能夠回家。

影片連結:http://youtu.be/Bytq7Aza1as

如果你對外籍HIV感染者在台灣的議題,想要進一步了解,請參考以下連結:

2012-04-15

【臺灣/篩檢需知】120410 優活健康網:完整的愛滋病篩檢 建構防治愛滋觀念

優活健康網新聞部/綜合報導

做過「愛滋病篩檢」的人,在您的印象中篩檢完獲得了什麼?是指甲剪、小電風扇、保險套等千篇一律的衛生所宣導品,或許在某次的半推半就愛滋病篩檢中,大部分的人都有拿到過以上的東西,除此之外呢?其實篩檢前、後諮詢或許不如實質的宣導品來得吸引人,但其背後的教育意義確是防治愛滋最重要的一環。篩檢只是一種手段,希望從每一次的篩檢諮詢中,可以讓民眾獲得更多關於防治愛滋的觀念,幫助大家更了解該怎麼保護自己,也學著如何保護他人。

一般民眾到衛生所提出做愛滋病篩檢要求,首先要做的是「篩檢前諮詢」,內容包括愛滋病基本常識、評估可能的感染風險、篩檢流程的說明以及篩檢意願的確認。由諮詢中可以獲得愛滋病的正確觀念,其感染途徑及預防之道;風險評估則判斷是否處於空窗期,避免偽陰性的結果發生;流程說明包括了篩檢方式及所需時間;最重要的是提供民眾在篩檢之前說不的權利,一定要百分之百的同意才能夠進行抽血檢驗。「篩檢後諮詢」也是不可缺少的,包括告知檢驗結果、建議有感染風險者定期追蹤、結果為陽性者的衛教及後續轉介及針對靜脈藥癮者更提供相關戒毒訊息。

基隆市衛生局長許明倫表示,有感染愛滋風險的民眾務必主動至衛生局及衛生所篩檢,衛生局(所)能提供最完整的愛滋篩檢服務並保障個人的隱私,莫利用捐血篩檢愛滋,捐血篩檢愛滋不僅違法而且還沒辦法獲得相關的諮詢。愛滋的防治需要正確的觀念,從篩檢的經驗中獲得絕對比衛生宣導更詳細、更為貼切。

資料來源http://www.uho.com.tw/hotnews.asp?aid=16608

SongYY說明
本篇為優活健康網節錄自基隆市衛生局新聞稿的報導(新聞稿參見延伸閱讀),文中傳達了篩檢應以衛教為依歸的觀念,相當值得參考與肯定。
2009年11月由露德協會、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以及同志諮詢熱線共同發起的「呼籲衛生署疾病管制局檢討『全民篩檢政策』」聲明中,提出﹕「篩檢前諮詢」是影響受篩者安全性行為模式最有效的衛教機會;篩檢應以衛教為依歸,而非以數量評估成效﹔需尊重篩檢自主權,保障受篩者權益,並應透過「篩檢後諮詢」的重要銜接服務,對結果陽性感染者在第一時間接續提供相關諮詢、陪伴、轉介、照護、法律權益服務。
我們樂見官方、民間單位均推動更細緻的篩檢服務,相信愛滋防治工作能因此更加落實。

Logo延伸閱讀
120409 基隆市衛生局新聞稿:整套的愛滋病篩檢,您可以獲得什麼
http://www.klchb.gov.tw/ch/14-1_other/05_main.aspx?cate_id=262&sn=753
091130 重篩檢 輕衛教 不利愛滋防治:呼籲衛生署疾病管制局檢討「全民篩檢政策」
http://www.hotline.org.tw/front/bin/ptdetail.phtml?Part=CHU1130&Rcg=4303

TAG:愛滋篩檢

2011-01-13

【感染者的故事/老年與愛滋專題】110113 台北沒有我的人生—阿昌伯的孤獨

【老年與愛滋專題】

感染者面對的,並不只是健康或是身體的議題,還包括自身原有的經濟處境、同志生命的困頓,也是生命中的重大議題。

在年輕男同志身邊,年輕感染者的故事相對容易被看見,但卻不易看見老年感染者處境中,他們的處境還帶有「老年同志處境」、「身份認同歷史經驗」多重污名壓力的議題。

SongYY網站【感染者的故事】單元,特別刊出【老年與愛滋專題】,讓大家能夠看到,老年感染者不同的生命樣貌。

這兩則故事選自剛剛出版的《彩虹熟年巴士—12位老年同志的青春記憶》(熱線老同小組採訪撰文,基本書坊出版,2010年12月25日出版)

【感染者的故事/老年與愛滋專題】110113 回首坎坷淚漣漣—黑美人的曲折人生

台北沒有我的人生—阿昌伯的孤獨

阿昌伯說著一個人在台北的孤獨,無奈了起來,起身要走時,我送他至門口,他停了腳步,「我可以摸你的懶教一下嗎?」他賊賊的說。「不好吧,我有男朋友了耶~」我忍住不往後退三步,但阿昌伯的手已往我下體摸了一把,我一時不知怎麼反應,「這個老不羞~」我心裡冒出這個字眼,小時候報章雜誌中的那些怪伯伯,猥瑣的姿態與眼神又再度出現在我腦裡。呆在原地,他快速離開,搭著電梯消失在我眼前。

撰文/智偉

【關於作者:智偉】

不怕老,卻很怕死,所以從小的惡夢就是死亡。因為對死亡有著恐懼,反而想要貼近死亡,所以很愛跟老人家聊天,但卻未曾聽過那個老人家說怕死的。
今年33歲,到目前為止都還不覺得自己老,因為台灣男性的平均壽命為73歲。大概要等到37歲生日那天,也就是過了一半,才會有感覺。

【故事主文】

我很小就知道自己喜歡男生了,那個隔壁班的男孩L,總是讓我臉紅心跳、魂牽夢縈,想在下課時找他一起去操場上玩,卻又知道這樣過於主動的舉動可能會嚇到他,更重要的是,才七歲的我卻已知道喜歡男生這件事有著說不出的奇怪,對著日常生活中隨時、隨處可見的男女配對的潛規則,我這樣的奇怪的情愫顯得格格不入。隨著日益長大,幸運的與男孩L變成同班同學,還坐在同個座位上,對他的喜歡也愈來愈多,但心中的擔心與害怕卻也同幅增長。

我也是同類

當班上同學開始玩起男女配對的遊戲時,我也與一位女同學C被大家起哄組成為一對,從美國回台灣求學的她泰然處之,但我心中卻覺得好險又尷尬。好險所代表的意思是我被班上同學視為正常,在他們眼裡我和他們一樣是喜歡女生的男孩,所以我也被納進這套男生女生配的遊戲裡;尷尬的是我對於C真的只視為好朋友,雖然我們談得很來,但我心裡喜歡的卻是男孩L,當班上其他同學也傳出男孩L與另個女孩是一對時,我心裡總是酸酸又是嫉妒,但我知道我什麼也不能說,什麼表情也不能有。

這樣的心情讓我想多去探索,好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

那時家裡附近有家很大的書店,我便在一櫃又一櫃的書架中尋找認識自我的答案,那時在那些八開雜誌中三不五時總是有關於新公園的報導,提及裡面總是有些「變態老頭」總在公廁中守候,等著年輕小男孩進來時偷看、偷摸他們的下體;甚至還報導說會有「怪伯伯」拿錢性侵小男孩,或是拖進廁所及草叢中性侵。我總是會一遍又一遍的看著這類報導,因為那樣「男生跟男生」的行為讓我覺得我跟「怪伯伯」們是同類,但報導中一次又一次出現的「噁心」、「雞姦」、「愛滋病」、「猥褻」及「變態」等字眼,卻又讓我想和「怪伯伯」劃清界線,我心裡暗暗決定我絕不要成為這樣的「怪伯伯」。

怪伯伯來訪

門鈴響了,熱線空盪的辦公室裡只有我一個人,起身開門,門口站著一位「老頭」。

「這裡是那個同志協會嗎?」他問。

「對啊?請問有什麼事?」我簡單的回答順便用我高他一整個頭高度的眼睛上下打量他。

他是阿昌伯,在我認識他之後這三年總是這麼叫他。

一個人獨自住在台北的阿昌伯原是雲林人,因為同志身份曝光,在害怕左右鄰居的眼光及避免家人因為他的身份而有壓力,選擇離開家鄉來到了台北。年近60歲的他日子平淡的可以,當手頭有些閒錢時,三溫暖成了他唯一取暖的地方。某天,他在三溫暖裡看到同志大遊行的海報,便參加了第三屆的同志大遊行。

「我認識你喔~遊行那天你站在台上主持,我就坐在你前面的位置喔~你都不怕被人家知道很丟臉喔?」阿昌伯進門就問。

阿昌伯在國小時就隱隱覺得自己喜歡男生,但在雲林那樣一個單純保守的地方,也就這麼乖乖長大到國中畢業,之後為了糊一口飯吃,他到了雲林的一家餐廳當學徒,每天待在高溫的廚房中打拼,從洗碗、洗菜到送餐,日子就這麼過去。

「那時我跟我其他同事去上廁所時,都嘛會看他們的懶教~後來被人發現了,大家都會說閒話,說我是變態,沒辦法,後來只好離開~」阿昌伯無奈的說著。

我眼前的阿昌伯身高約莫160公分,瘦瘦小小的,張開口說話時,你會看見他那不齊且有著缺口的牙齒,滿臉風霜加上己半白的短髮,還有老是半瞇著的眼睛及雙腳上那雙已半爛的拖鞋,連結到我腦袋中「怪伯伯」這個字眼。

我請他坐下,倒了杯茶水,但選擇坐在他對面。

年輕同志的資源

19歲出櫃之後,我便決定好好為自己的同志生命過日子,21歲時認識了第一個同志朋友,開始豐富的同志生活,參加同志社團、支持性解放運動,也在過程中增進自我認同,對抗過往加諸在我身上的歧視與污名。23歲時第一次談戀愛,24歲展開了第二段戀情,也同時開始在同志諮詢熱線工作。

不可否認的,我是一個較幸運也較有資源的同志。

我的日常生活總是脫離不了同志,週末晚上想放鬆一下時會去同志友善的酒吧和朋友喝上幾杯酒,興致來時摟摟抱抱也不怕引起他人不悅;平常和朋友吃飯時,也可以在餐廳裡大方自在的聊起與男友間的感情,或是花痴起可愛男生們,因為相信公共空間是屬於每個公民所擁有的,何懼於他人的眼光;假日時也會和男朋友穿著情人服一起去看電影或是逛花市,大方展現自己與伴侶間的愛情宣言。

同志身份,就是我的生活。

都是他害了我

「你有想過你為什麼是這款人?」聊著聊著,阿昌伯問起了這個問題。

「就從小就喜歡男生啊~就很自然啊~」這個答案我不知道在工作場合回答了千百遍。

「你不覺得我們這種人很不正常嗎?我感覺我是被人影響的,否則我那個雙胞胎弟弟怎麼會是正常的,而我是不正常!」他接著這一句話。

原來阿昌伯是雙胞胎哥哥,長得一模一樣的弟弟早已成家多年作了阿公,也因此,同性戀是先天的這個說法對他來說並不適用,看著弟弟子孫滿堂,孤單的他更好奇著自己為何會喜歡男生。

「我一定是被那個男人強姦才變成這款人的啦~」阿昌伯平淡的說著。

阿昌伯在離開雲林的餐廳工作後,自己一個人北上到台北討生活,先到了一家貨運公司擔任搬貨員,每天從早上八點一直要作到下午六點,有時還得加班到深夜,對他這樣一個身型瘦小的男生而言,這的確是份苦差事,但對於只有國中學歷又不愛念書的他而言,體力成為他賴以為生的唯一工具。這工作雖然無聊,但周遭的同事卻有著精壯的身體,夏天氣溫高時,大家也會光著上身搬貨,阿昌伯總是會多看兩眼,但有著之前在餐廳被同事發現的經驗,這回他也不敢太過於明顯,以免再次失去這個工作機會。

但在一次午睡中,一位男同事趁著四下無人時強暴了年輕的阿昌伯,這是他第一次的性經驗,卻也是他不堪回首的一次。

「都是他害了我~」阿昌伯說出這句話,但卻沒有解釋早在這個「強暴」事件之前他便愛著這個同事。

後來有個機會,我和一些熱線年輕的義工們邀請阿昌伯和我們到外頭共進晚餐。我們一行六七個年輕小伙子從一進餐廳時便開口閉口聊男人,只見阿昌伯神情緊張悶著不開口,也不享用桌上豐富的菜餚。

「怎麼了?不喜歡這些菜啊?」我問他。

「你們都不會覺得丟臉喔?被隔壁桌的聽到你們在討論男人,人家要是聽了不爽打你們那怎麼辦?」阿昌伯認真又小聲的回答。

阿昌伯成長的那個年代,是個沒有同志雜誌、網路交友、同志社團的年代,那時還沒有「同性戀」或「同志」等字眼,有的盡是「人妖」、「變態」及「腳仔仙」等字眼,能去的地方只有隔壁縣市火車站附近的公園,還要擔心被警察臨檢或捉進派出所關。社會的歧視阻絕了阿昌伯的人際關係與情感,他在恐嚇害怕中成長,一直到現在,又面對了八O年代在台灣開始的愛滋風暴,「那是變態/同性戀才會得的病!」又讓時值青年的他,將自己安置在更邊緣的角落。

可以摸你的懶教嗎

阿昌伯總是一兩個月會跑來熱線一次,辦公室同仁在忙的時候,他就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客廳看電視,他似乎也習慣了一個人獨處,多以一種不打擾人的姿態與我們相處。和他聊天時,他總是問我還有什麼地方可以讓他認識人?但林森北路上的中年同志酒吧的消費並不是他可以負擔的起的、三溫暖他總是一兩個月去一次,但總是沒有什麼人理他、而幾年前還人聲鼎沸的台北新公園現在已少見人影,大多數年輕人都轉去光鮮亮麗的紅樓廣場。

他住在三重市一棟擠滿一百多人的出租公寓裡,約莫二坪的空間只能容納一張單人床跟電視,靠著過往的積蓄與雲林家人每個月少許的零用錢,阿昌伯就這麼的活在這個偌大的城市,陪伴他的只有那台破爛的紅色摩托車,帶著他在這城市繞啊繞~

說著說著,他也無奈了起來,起身要走時,我送他至門口,他停了腳步。

「我可以摸你的懶教一下嗎?」他賊賊的說。

「不好吧,我有男朋友了耶~」我急著說出這句話,忍住不往後退三步的衝動。

但阿昌伯的手已往我下體摸了一把,我一時不知怎麼反應,「這個老不羞~」我心裡冒出這個字眼,小時候報章雜誌中的那些怪伯伯,猥瑣的姿態與眼神又再度出現在我腦裡。呆在原地,他快速離開,搭著電梯消失在我眼前。

看著這個年長我30歲的阿昌伯離去,也看見了台灣社會在同志人權上的轉變,近20年來的同志運動開拓了「同志消費空間」,卻遺留下了老貧色衰的阿昌伯。我們這一代同志在經歷解嚴後,同志的情欲空間也隨之解放,從新公園到轟趴、從Funky到紅樓廣場(註1)、從漢士到Aniki(註2)、從台同社(註3)到同志諮詢熱線、從IRC到UT(註4),現在的我們享用太多太多的多元情欲空間,就算你什麼場合都不去,光網路上的可口的裸男圖片及可供下載的Gay片,也足以讓我們在每個寂寞難耐或性欲高漲的夜晚獲得渲洩。

相較之下,阿昌伯那一輩的同志們從未擁有這些,在他們成長的保守年代,不斷妖魔化同志的歧視言論、處處風聲鶴唳的惡意臨檢、以及以流氓條例逮捕同志的惡法,毫不留情的截斷了阿昌伯的情欲出口與豐沛生命,使他得一個人孤獨的在這恐同的台灣社會辛苦前進,一路上他只能瞇著眼睛看人,因為害怕眼神裡透露出太多欲望、或是只敢在暗黑的三溫暖裡藉由雙手的相互挑弄,好撫慰彼此疲累的靈魂、又或躲在公廁的一角微笑,期待有人似有默契的回應。

阿昌伯後來離開了這個城市,搬回雲林老家了,因為他多年的存款,在誤信銀行行員的遊說蠱惑下,買了連動債基金而血本無歸,一身孤單的他卻碰上了這一波全球金融大崩盤,逼著阿昌伯回去他一直不知如何面對的家。離開台北前,阿昌伯再來辦公室找我聊天,他的臉上少了平日那瞇著眼的笑容,多的是憂慮與愁苦的氣色,我跟他說有空可以再上來台北坐坐聊聊,以後還是有機會見面的。

離去前,我再次起身送他至門口,他回頭跟我說:「以後就要自己一個人了,攏嘸地方可以交朋友了~」我一時語塞,感覺我再怎麼絞盡腦汁也無法擠出任何一句可以讓阿昌伯有希望的話語。

「再會喔~」望著阿昌伯說了最後這句話,卻彷彿看見一個年約七歲,蒼老又孤單的我消失在電梯口。

註1:Funky、紅樓廣場
Funky—1990年開始營業的台北gay bar,是年輕男同志喜歡去跳舞、喝酒聚會的夜店,假日尤其擠滿了人潮。
紅樓廣場—位於台北西門町紅樓劇場旁。約2007年起,許多男同志夜店聚集,因為半開放露天形式,形成台北得天獨厚的同志空間,知名度迅速在國內外傳開。

註2:漢士、Aniki
台北市的男同志三溫暖。漢士位於西門町,歷史悠久。Aniki位於林森北路一帶,是近年開幕最新的三溫暖。

註3:台同社
即台灣同志社。活躍於1995年~2001年左右的男同志團體。定期舉辦講座與聯誼活動。

註4:IRC到UT
IRC—興起於1994年,是BBS興起前的網路平台,使用介面與BBS(電子布告欄)和WEB(網站)完全不同,早年的IRC是同志在網路上聊天、認識朋友的重要聚集地。
UT—約興起2001年左右的網路聊天室,分異性戀、男同志、女同志。是許多男同志用來交友、約炮的網路社交空間。近六、七年來,警察經常以兒少法在UT進行惡意的網路釣魚。

【採訪後記:送上遠方的祝福】

二年前阿昌伯曾主動打了二次電話給我,電話另一頭的他都急切的問我好不好?最近過得如何?順便關心我另一伴回台灣工作了嗎?但我一問他過得如何,他總是沈默。
交稿前,再次撥了阿昌伯的手機想問問他要不要參加這次的「彩虹熟年巴士」,電話響了許久,沒通。其實這二天我已打了好多次電話,阿昌伯從來沒接過,不知道是他不想被干擾,還是老花眼的他根本看不見是誰尋找他,又或是我心裡最不想知道的答案。 阿昌伯,祝你平安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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