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08

【美國/愛滋名人】111108 中央社:抗愛滋20年 魔術強森有秘訣/ Nownews:NBA-魔術強森抗愛滋20年 永不放棄活出希望

抗愛滋20年 魔術強森有秘訣

(中央社洛杉磯7日綜合外電報導)20年前宣布感染HIV 病毒的NBA傳奇球星魔術強森今天表示,當年自己或許太早退休,但並不後悔。而強森面對當時被視為絕症的愛滋病毒竟能倖存多年,也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當時退休是正確決定。」魔術強森(Magic Johnson)今天在退休20週年紀念餐會上指出:「如果我當時知道自己還能打籃球,或許不會退休,但我是不會後悔的男人。」

20年前,32歲的魔術強森在記者會上宣布感染HIV ,對NBA拋下震撼彈,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他死期不遠。

然而,現在52歲的強森不但控制住病情,還比以前更活躍,積極經商、從事運動評論和愛滋防治運動。 1991年大多數人認為染上愛滋病毒是絕症,患者年紀輕輕就會喪命。

那為什麼強森還活著?

答案絕不是「魔術」。強森存活的關鍵是利用高效能抗反轉錄病毒治療法(HAART)的抗反轉錄病毒藥物,阻止HIV病毒發展成典型愛滋病。

流行病專家李布(Spencer Lieb)指出,強森在藥物開放大眾使用前,已先取得實驗性藥物。

只要每天服用正確藥物,大多數HIV患者血液中的病毒載量會降低到測不出來。

還有極少數患者不需服用現代藥物就能自行阻止病程進展。根據估計,這類「已感染但長期未病發者」( LTNPs)每500人才出1人,他們能在未接受藥物治療下,和HIV共存數十年。

不過,魔術強森是否屬於這種「稀有品種」仍不得而知。

榮獲3次NBA最有價值球員的強森今天出席史戴普斯中心(Staples Center)體育館舉辦的午餐宴會,湖人前球星古柏(Michael Cooper)、沃錫(James Worthy )、名人堂球員威斯特(Jerry West)、政治人物和名流也共襄盛舉。

強森12次入選NBA明星賽,9次闖入總冠軍賽,單場比賽平均11.2次助攻在NBA歷史排行榜名列前茅,1992 年還為美國摘下奧運金牌。

文章出處:http://www2.cna.com.tw/ShowNews/Detail.aspx?pNewsID=201111080210&pType0=aALL&pTypeSel=0

NBA-魔術強森抗愛滋20年 永不放棄活出希望

記者邵瑞峰/綜合報導

對年輕的NBA球迷來說,今天(11月8日)或許不是特別的日子,但是老一輩的籃球迷永遠不會忘記20年前的今天,籃球史上最有魅力的巨星魔術強森在他生涯的巔峰期突然宣佈感染愛滋病毒,因此必須立即從NBA退休。20年過去了,魔術強森今天在記者會中再度展現他的招牌笑容,向全世界宣告:我有愛滋,我還活得好好的!

「上帝對我真好,」強森在親朋好友及媒體面前表示:「20年過去了,我還在這裡和你們聊天,這實在是莫大的恩典。」

強森在1991年6月檢查出感染愛滋病毒,這在當時來說幾乎等於被判了死刑。在經過數週的天人交戰後,強森決定招開記者會向全世界公布這項噩耗。ESPN資深籃球專家Marc Stein對於當時的景象還歷歷在目:

「那時我才22歲,是個剛畢業的小毛頭,但是我卻有幸參予這場被公認為運動史上最震撼人心的記者會,」Stein表示:「當魔術強森一字一句的把這件事說出來時,整個記者會現場鴉雀無聲,根本沒有人反應過來,或者是知道如何反應。」

當時的醫療觀念對愛滋尚屬陌生,只知道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治療這個絕症。因此當魔術強生宣布罹患愛滋時,全世界都以為當時32歲的他將無法活過40歲。但是魔術強森面對這個絕症的態度卻讓所有人永生難忘:

「那天有2件事我永遠忘不了,」湖人老闆Jerry Buss的女兒Jeanie Buss說:「第一是強森無與倫比的勇氣,當所有人歇斯底里、不知所措時,他卻顯得冷靜沉著,完全沒有透露出恐懼;第二件事關於我的父親,這輩子我只在母親過世時看過他哭,那一天是他第二次哭。」

Stein也對強森當時的表現印象深刻:「那絕對是第一次,我從來沒有看過記者哭成一團。但是我更訝異的是強森在整件事上所展現的沉穩。就像在球場上一樣,強森有條不紊的控制記者會的進行和記者的發問,而且從他當時的言談之間,他似乎關心現場記者多過他對自己病情的擔憂。」

在20年前的那場記者會中,魔術強森在結尾時直視攝影機,向全世界宣布他將會「擊敗」愛滋,而且會「享受」這段過程。20年後,被認為活不過40歲的魔術強森已經52歲,他藉由雞尾酒療法成功抑制愛滋病毒,而且成為全球愛滋病患的精神指標。

「在我一生中,我一直是個領袖,」強森說:「我總是在領導,但是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全世界對抗愛滋病的領袖。不過如果上帝為我選擇了這條路,那我將義無反顧的走下去,如今我很榮幸能成為這項絕症的希望代言人,繼續幫助病患,也讓全世界更了解愛滋病。」

文章出處:http://www.nownews.com/2011/11/08/91-2755969.htm

延伸閱讀
951012 民生報:魔術強森來台 與愛滋病宣導 (當年訪台被拒的相關報導)
http://researcher.nsc.gov.tw/ct.asp?mp=2041&xItem=35418&ctNode=566

2011-09-07

【感染者的故事/受侵權經驗】權促會徵文:一張診斷書

【權促會感染者受侵權經驗徵文】

一張診斷書


文/Lowe  2011.06.03

之前參加露德協會辦的1/29因應「愛滋醫療公務預算不足」意見交流會。最近我服藥過量,試圖自殺,但因藥物太安全所以沒真的發生,後來進高醫急診,當日就出院了。後來請醫院開立診斷證明書,發現上面註明是「人類後天免疫不全,用藥過度入院」。

我去電疾管局討論此事,疾管局表示,高醫各方面都沒有違法,也有請主要相關的人幫忙,後來被告知開立診斷書的醫生希望我當面談以瞭解我的需求,一方面我很感動,有醫生願意配合,但另一方面,卻感到極度無力,因為那期間自己還處在情緒很糟的狀態,還要再度跟醫生談這些 ,好累好累……再想到醫療人員並非都是友善的,在這種幾近自我崩潰邊緣,還得強迫自己用理性去處理,為了一張診斷書,必須多次跑去高醫,如果今天換成別的病友,可能會再度自殺了吧?因為太麻煩 ,而且在一個人很脆弱時,被迫要親自處理這些事,是極大的折磨。

我深深覺得,要活著也需要有方法和環境給的法定權益。但現實往往是,當診斷書一寫上相關字眼就等於身上寫了 「此人HIV」,然後等待眾人眼光的判決,且無法上訴。

原文刊載於社團法人中華民國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
http://praatw.org/right_2_cont.asp?id=248

Lu170

2011-09-07

【感染者的故事/受侵權經驗】權促會徵文:不能說的‧秘密

【權促會感染者受侵權經驗徵文】

不能說的.秘密


文/小智  2011.06.21

2010年4月8日晚上我知道自己成為了感染者,至今已過一年多,從剛開始的絕望、想放棄自己,一路走來到現在,經歷了一些事情,除了無言還是無奈,但或許我該慶幸,因為這些事讓我知道世界上還有這些人的存在,可以感受到大家的溫暖及熱心,可以一起努力奮戰。

因為服藥的關係,抵抗力回升,身體上也多了一些反應,臉上痘痘總是冒個不停,朋友看到我這樣,好心介紹我去她服務的醫學美容中心進行果酸換膚的治療,第1次、第2次都這樣安然無恙且開心的結束,但隨著一些八卦及傳言,一切似乎有點變調了…

就在第3次預約好的午後,因為其他問題掛了附設的皮膚科門診,就在我看診後,突然接到來自醫學美容中心小姐的電話,她說「今天晚上因為公司要聚餐,所以預約要取消了。」我當下的反應當然是回問「那要改到什麼時候?」她說「不好意思,這兩個星期都排滿了,如果有人取消我再通知你。」通話結束後看了看手機竟然有4通來自她們的未接來電,原本我不以為意就這樣相信了,但是…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朋友的電話,她說因為八卦及傳言,所以診間的護理師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偷偷讀了我的健保卡,也因為我HIV在就醫時不知道可以不要將資料寫入健保卡所以就未要求不要寫入,導致被她看到我的就醫紀錄,就這樣我的事情被傳開了,醫學美容中心也因為害怕所以拒絕了我。

記得醫師曾經跟我說,他都會好心的跟個案說:「到其他地方就醫時要告訴對方你的身份,因為要保護醫護人員。」但如果換來的結果是這樣,還有誰敢坦白?


原文刊載於社團法人中華民國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
http://praatw.org/right_2_cont.asp?id=244

愛滋器捐 不可原諒的錯誤

2011-09-07

【感染者的故事/受侵權經驗】權促會徵文:體檢的迫害

【權促會感染者受侵權經驗徵文】

體檢的迫害


文/小祖  2011.06.02

八年了,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感染至今已經八年了,它也跟我一起走過人生的四份之一,早已把它當作身體的一部份,與它和平共處,也習慣每天一口氣吞五顆藥丸的日子。一開始的慌張與不知所措,後來漸漸選擇接受它,平常心對待。

話說八年前公司的體檢,感謝當時承辦醫院的護士小姐,她怕我一時無法接受及身份曝光,選擇製作一份正常的體檢報告給我,並私下找我至醫院告知感染的事實還幫我作心裡建設,隨後衛生所通報連絡,至性防所再次檢驗確認到開始接受治療,感謝露德的Paul及謝修女,若沒有他們我當時真不知該如何去應對接下來的一切。我告訴我自己為了身旁愛我的人,我要更加堅強的活下去,我就像一般人一樣可以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但還是遇到了不公平的對待,我感染了是事實,我沒有做錯什麼事,只能自認倒霉。由於感染的身份,在原就職的公司第二年體檢時,因為承辦醫院換了,我很擔心自己的身份曝光,所以尋求衛生所人員幫忙,她很熱心的幫我打到醫院詢問體檢項目及是否可幫忙通融時卻遭到醫院人員的拒絕,很感謝她盡力了,我也死心了,所以我選擇了離職。我的主管、同事和家人都認為我的工作看來很有前途,也做得不錯,主管也對我好,為什麼我要離開?但我無法告訴他們那是因為……你們可以接受嗎?我不知道講了會有什麼後果,但我能確定的是,我沒講至少大家的關係還能夠維持的很好,所以我選擇換份工作。後來得知公司在我離開之後體檢項目就沒有檢查HIV了,當時心中只有一個感覺,就是不公平,不公平,真是OOXX!但我能怎樣呢?

雖然目前的工作也算穩定,但心中多少有些遺憾,身為一個感染者,或多或少有些障礙,有許多事情無法跟其他人一樣能夠放心去做,我想這就是身為一個感染者的悲哀吧,至少我感染至今是這樣感覺的。要不然其實到目前為止,除了每三個月定期去看醫生,每個月定期去拿藥,每天按時服藥外,我真的覺得我跟非感染者沒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不過我感染了這是事實,我只能面對它,接受它,雖然目前還沒辦法做到放下它,但是,我希望各位感染者不要放棄自己,要更愛惜自己,開心的活著,最後也要謝謝權促會在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很熱心的幫我解決了對新工作的一些疑問,真心感謝有你們。

原文刊載於社團法人中華民國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
http://praatw.org/right_2_cont.asp?id=240

愛滋器捐 不可原諒的錯誤

2011-09-07

【感染者的故事/受侵權經驗】權促會徵文:那個下午我去看牙醫

【權促會感染者受侵權經驗徵文】

那個下午我去看牙醫


文/海綿寶寶  2011.06.30


那個下午,我來到位於公館的○○牙醫診所,打算拔除為害許久的智齒。然而就在我已經躺在診療椅上,準備要上麻醉了,我主動向醫師提起自身是感染者的身分。誰知道,她對我說:「你們感染者應該要去大醫院看,那裡有專門的手術空間。」

這是事實嗎?我的感染科醫師明確地告訴過我,拔牙這類小手術在坊間診所看即可,只是,看診時須表明身分。

我如此反應給牙醫師,她隨即又改口:「我們這種小診所消毒技術不足,請你改掛大醫院的口腔外科。」

這是什麼意思?接著,掛號取消,走出診間,到掛號櫃檯見護士們的竊語。好不真實的感覺。反應慢半拍的我,一直要到稍晚與個管師通過電話後,才明確地知道自己被「拒診」了。不平的情緒湧上來。那句「我們這種小診所消毒技術不足」往後不斷被記起、迴盪、發酵。

她的言下之意,莫不是在說,為了避免傳染給其他求診者,當然,也為了避免傳染給我,請堅守你的道德,離開這間診所。

接下來的數個月,在個管師的引薦下,我求助於權促會,展開向台北市衛生局申訴的行動。經過不算短的等待,院方的回應是,牙醫擔心我的身體狀況不能負荷拔牙手術,為免在手術過程中遭受其他感染,因而建議轉往大醫院就診。

真是如此嗎?那為何過程中,牙醫師從未詢問過本人的CD4及病毒量,才方便進一步研判是否適合進行拔牙手術?

彷彿,在感染之後,你只隸屬於一個身份。你其餘的歷史被取消了。沒有感染前後的分期,也沒有開始治療與否的差別。你需要被管理與隔離,若要就醫,請找指定醫院。而他們當然更不可能看見即使是在感染者族群間,也存在著許多差異。

那是發生在去年七月十日的事,我踏出那扇大門後,一年即將過去,再沒走進任何一間牙醫診所過。

原文刊載於社團法人中華民國愛滋感染者權益促進會
http://praatw.org/right_2_cont.asp?id=245

【感染者的故事/受侵權經驗】權促會徵文:那個下午我去看牙醫

2011-09-03

【臺灣/感染處境】110711 聯合報:挺愛滋兒 戴媽入鏡動人心

【聯合報╱記者何定照/台北報導】

「如果你有任何事情,我希望你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媽媽,我會無條件幫你任何忙……」青年馬修罹患愛滋,他的母親「戴媽」從震驚到全力挺他,使原本疏遠的母子關係頓時變親密。
這段過程由導演陳正勳拍成紀錄片「愛的希望愛的福阿」(福阿,平安符意),雖僅三十七分鐘,看過者無不動容。這也是全亞洲首部關於愛滋患者父母的紀錄片。

戴媽和前夫離婚多年,雖然愛兒子,卻因為不住一起,關係疏遠。首次知道兒子是同志,是兒子的愛人告知,讓她體會「原來同志的愛也和異性戀一樣激烈」;不久兒子長期發燒、發癲癇,醫院檢測找不到原因,她主動向醫院提及兒子可能是同志,沒想到病因真的是愛滋。

戴媽身為醫院行政人員,開始尋求援助,卻找不到任何幫忙。陷入焦慮的她,被成功大學護理系副教授柯乃熒一句話點醒:「其實真正該放開的是妳自己」,終於下定決心:「如果我都不挺兒子了,誰會挺我兒子!」她開始不在意周遭冷眼,積極參與同志、愛滋患者相關聚會。

去年國內舉辦首次愛滋患者父母聚會,陳正勳第一次見到戴媽。「她從頭哭到尾,主動問我可不可以拍一部她兒子的紀錄片?」原來戴媽想留下孩子「現在健健康康的模樣」,更想知道孩子究竟在想什麼。在拍片過程中,母子關係漸漸拉近,馬修說,「過去我總是單向把自己隔離起來,但現在我終於知道媽媽對我的愛」;戴媽也滿懷感慨:「我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兒子出院後回家那二十天,可以看著他一天天復原……」

兩人在片中都正面入鏡,戴媽坦言,也曾感到同事的冷漠,但她覺得須現身說法,才能幫助像兒子一樣的孩子;擁有穩定工作的馬修則說,了解媽媽對他的愛,「比工作還重要」。在片尾,戴媽和「玫瑰少年」葉永鋕的媽媽都出現在高雄的同志大遊行,宛如天下母親的宣言。

【記者何定照/台北報導】中州科技大學視訊傳播系專任講師陳正勳拍攝「愛的希望愛的福阿」,不但讓紀錄片成為戴媽母子溝通的橋梁,也撫慰自己父喪的傷口。

他表示,拍完此片,更了解父母在孩子生命的重要角色。

新聞來源:聯合新聞網 http://udn.com/NEWS/ENTERTAINMENT/ENT3/6450532.shtml

 

 

 …

2011-01-13

【感染者的故事/老年與愛滋專題】110113 回首坎坷淚漣漣—黑美人的曲折人生

【老年與愛滋專題】

感染者面對的,並不只是健康或是身體的議題,還包括自身原有的經濟處境、同志生命的困頓,也是生命中的重大議題。

在年輕男同志身邊,年輕感染者的故事相對容易被看見,但卻不易看見老年感染者處境中,他們的處境還帶有「老年同志處境」、「身份認同歷史經驗」多重污名壓力的議題。

SongYY網站【感染者的故事】單元,特別刊出【老年與愛滋專題】,讓大家能夠看到,老年感染者不同的生命樣貌。

這兩則故事選自剛剛出版的《彩虹熟年巴士—12位老年同志的青春記憶》(熱線老同小組採訪撰文,基本書坊出版,2010年12月25日出版)

【感染者的故事/老年與愛滋專題】110113 回首坎坷淚漣漣—黑美人的曲折人生

回首坎坷淚漣漣—黑美人的曲折人生

阿賢住院時並沒有直接告訴黑美人,而是阿賢的爸爸聽到阿賢在睡覺時念說:黑美人怎麼沒來看他,才打電話要黑美人來探望阿賢。黑美人只能夠以朋友的身份不時過去看他。阿賢過世後,黑美人也是以一起念佛的師兄弟身份出席公祭,旁人不知的是,他流下的是未亡人的眼淚。

撰文/小杜

.
【關於作者:小杜】

快到30而立之年,卻仍在有時積極有時偷懶地尋找人生的方向,在循規蹈矩和快意生活中搖擺,在現實和理想中思索及煩惱。對於老和死亡的強烈感受來自於這幾年陪伴兩個老女人(奶奶和已過世的愛犬)的經驗,看到歲月對於人的真實影響,以及老人、老狗的可愛與惱人之處。參加老同小組並沒有讓我比較不會怕老和怕失去,卻更能珍惜現在所有,並多了一些力量用自身去體驗隨年齡變化的人生。

.

【故事主文】

我曾經參與幾位大哥的訪談,訪談黑美人的經驗絕對讓人印象深刻。從外表看來,黑美人和一般50幾歲的中老年男人並沒有什麼不同。「黑美人」是以前在男同志三溫暖工作時得到的名號,據說他扮女裝也是很有名的。
訪談之所以令人印象深刻,是因為談話的過程像在洗三溫暖,黑美人從一開始說自己小時候的故事就激動到落淚,過程中講到難過處也數次哽咽、啜泣,必須拿出藥師佛經來讓自己心情平靜;但當有人開起gay的笑話,又可以看到他身體裡面那位潑辣而風情萬種的「黑美人」又再次現身,原本不太輪轉的國語也變得牙尖嘴利,與旁人你來我往地「唇槍舌戰」,展現在三溫暖中學到的「破麻」功力。
在短短三個小時之中,黑美人跟我們分享了他生命中的悲與喜,故事太豐富,幾乎每個事件都可以拍一部電影。

家庭貧困 粗工討生活

黑美人出身於1951年(民國40年)的中南部鄉下,家裡是種田的。因為鄉下生活艱苦,所以黑美人只念到國小畢業,全家也在那時搬到台北謀生,在二重埔幫人佃田。剛上台北時,黑美人一家只能住在農田中的田寮(爸爸用茅草蓋的茅屋),每當外面下雨,屋子裡面也跟著下雨,爸爸和媽媽只能把小孩抱在中間,用蓑衣把全家人蓋住,讓雨不要淋到小孩。想起小時候辛苦的日子,黑美人也不禁啜泣起來。

在家中物資匱乏的情況下,黑美人國小畢業後就當學徒學習「翻沙」(台語,鑄爐),做不好會被師傅打到流血;之後又到中興紡織廠作倉庫搬貨的工作,都是吃重的勞力工作,黑美人的腰和脊椎也因為過度操勞而到現在都還有後遺症,「搬到我現在腰都壞,都有骨刺,脊椎骨都歪掉,現在有的時候在睡腳會抽筋就是因為這樣」。

工廠被強暴 排斥別人示好

黑美人從小就在做勞力工作,他的第一次同性性經驗也發生在工廠裡面,但這次經驗並沒有如同色情小說的火辣情節,反而帶給他抹滅不去的被強暴陰影。在那之前,他對於同性之間的情慾一無所知,「看男人還是說看他的懶鳥(老二),我不會啊。我們怎麼可能……那個年代很保守的啊。」在1960年代末(民國50年代末),男女牽手都會被村裡的人指指點點,更何況是男人和男人,黑美人從沒想過這種事。

在紡織廠倉庫搬紗需要花很大的力氣,來自國外的紗十分沈重,因此工人們中午吃飽飯就會趕快找個空位休息睡覺,十幾歲的黑美人也不例外。某一天中午,黑美人睡得很沉,「睡到被雷公打,把你丟下海都不知道。」一個30幾歲的工人,把黑美人褲子脫掉,「就直接給我塞進去……但是我不說做,我說塞進去,就是放進去。」黑美人頓時被痛醒,「好像一支我們在蓋房子那個鋼條給我戳下去……很痛,好像整個用菜刀在割這樣。」
當時黑美人的後面都流血了,但對方用手摀住他,不讓他哭出來。後來那個工人裝作沒事,也曾再邀約黑美人,問他中午怎麼不睡覺,但那次經驗已讓黑美人嚇到中午都不敢再去睡,並以「想學紡織」為理由,拜託主管調他到紡織部。

這件事黑美人不敢跟任何人說,也不能跟家人說被欺負,「那個時候很保守,非常地保守,這很醜陋、很丟臉的事情,那個時候忍聲吞氣也要忍下來。」黑美人提到這段往事時仍充滿怨恨,「那個時候真的很……以我現在想很無奈,不是他的話……我可以生孩子,可以正常地過生活,不然做這個gay的生活喔,表面上你很風光,穿的衣服很漂亮,其實翻開都不能看……」

當時有三個女生阿霞、阿秋、慧娟都喜歡黑美人,甚至為了愛他而打了起來,但對被強姦的黑美人來說,心裡的創傷讓他覺得對不起這些女生,也不敢和女生發生關係。

.

後來黑美人入伍,在新竹埔頂新兵訓練時,又遇到一位對他示好的長官。輔導長是快40歲的山東人,已婚有小孩。他常常稱讚黑美人長得可愛英俊又有男子氣,遇到出操比賽,也會刻意要黑美人留下來待在寢室。有一次,輔導長私底下把黑美人叫去寢室,一邊稱讚黑美人:「你好英俊,你什麼學校畢業的?你是不是高中?」他說,你很有氣質的吶,什麼眉清目秀啦,一邊用手一直摸他的臉,甚至還暗示他:「什麼人看到你都會想啦。」

但對黑美人而言,長官的示好只會讓他聯想到之前被工廠工人強暴的經驗,讓他更緊張。黑美人不得已只好假裝自己有羊癲瘋(癲癇),從樓梯上昏倒、半夜裝哭吵得鄰兵沒辦法睡,還假裝夢遊抱著棉被跳到寢室外池塘,另外也找在警備總部的親戚幫忙,當兵三個月就以羊癲瘋為理由驗退。

現在看來,黑美人在年輕時很早就遇到對他示好的同性,對許多同志而言,這或許是同志情慾啟蒙的契機,但對黑美人來說,這幾次過於強迫的經驗反而讓一個情慾尚未啟蒙(無論同性或異性)的年輕人嚴重受挫與害怕,扼殺他探索自己慾望的可能,一直要到30幾歲遇到一個珍惜他的人,才讓黑美人從陰影中走出來。

唯一一任老公

從部隊退訓之後,黑美人回到台北,開始學當油漆工,一直到後來當上油漆師傅,一做就做了快20年。他在台北公館的油漆行當學徒的時候,老闆也對他示好。黑美人講到這裡,自己也搞不懂,「我走到哪裡都有人要愛就對了,很奇怪啦。」但他並沒有接受任何人。黑美人那時並不覺得自己喜歡同性,雖然對女人有興趣,但是不敢,「啊就是心裡有陰影,然後又對……好像有愧疚的感覺。」因此隨著年資增長,工作、生活逐漸穩定,但感情仍一直維持空窗。

黑美人30幾歲的時候(他對很多事的詳細時間已記不太清楚),他的媽媽常常生病,他去寺廟油漆時就向千手觀音發願祈求母親身體健康,每週六留下來共修(一起修練)念經。也就是在共修的時候,他認識了同樣也去寺廟念經的阿賢。

阿賢年紀比他小12歲,當時已在華南銀行當襄理。我們問起黑美人為什麼會願意接受阿賢,他覺得是因為阿賢給他的感覺「很實在,不會像現在圈子裡都那麼奸詐,拐錢拐幹的啦,他不會,他都不會啦,那我就感覺說被他真情感動啦。」阿賢對黑美人十分地溫柔,也不會急於要發生性關係,以君子的態度和黑美人相處,一切慢慢來,因此讓原本處於過去同性強暴陰影的黑美人願意和他交往。

兩個人一交往就是十幾年,但這交往和我們一般對於長期伴侶的想像不同。黑美人說,兩個人並不常見面。由於阿賢與家人同住,兩個人不曾同居;即使黑美人曾去阿賢家作客,晚上也都是黑美人睡房間,阿賢去睡客廳,家人只當兩人是一起念佛的師兄弟。
兩個人的親密時刻要到男同志三溫暖才發生,通常都是阿賢打電話邀約。黑美人第一次去三溫暖就是阿賢帶他到西門町的皇宮三溫暖,後來兩個人最常去的也是皇宮,也是在這段感情之中讓黑美人的生命與三溫暖牽上線。

我剛聽到他們的關係時,其實也有點難以理解這種若有似無的伴侶關係。但這必須要回到1980年代(民國70年代)的台灣社會來理解,在當時同志仍舊是社會的禁忌,對於與家人同住的兩人來說,家裡就和外面的公共空間一樣不容許同性戀情發生,因此隱密的男同志三溫暖成為兩人唯一可以釋放激情與同志情感的地方。或許也正是因為這種不把對方緊緊綁住的關係,讓彼此都有在社會上過「一般人」(異性戀)生活的空間,加上兩個人都是個性單純的老實人,讓兩個人的交往可以持續十幾年。

黑美人和阿賢的關係戲劇性地結束在1990年代初(民國80年代初),阿賢因銀行工作操勞過度、猛爆性肝炎而過世。阿賢住院時並沒有直接告訴黑美人,而是阿賢的爸爸聽到阿賢在睡覺時念說:黑美人怎麼沒來看他,才打電話要黑美人來探望阿賢。黑美人只能夠以朋友的身份不時過去看他;阿賢過世後,黑美人也是以一起念佛的師兄弟身份出席公祭,旁人不知的是,他流下的是未亡人的眼淚。

到三溫暖上班

阿賢過世對黑美人的人生產生重大變化,當時黑美人大約40出頭。原本憨直古意、連新公園都不敢去的黑美人,決定開始要好好玩一玩,「那時候想到,我那個阿賢死了,還有第一次被人家強姦的時候,很多事情然後都……欸,腦子開竅了,什麼都可以,盡量來。……那我是說,我都這麼一把年紀,如果再固執的話,剩下沒有幾年好玩了啊,以前尪(台語,老公的意思)也走了啊。」轉變態度的黑美人開始常去三溫暖消費,後來也相繼到皇宮(1994年,民國83年)和漢士(1997年,民國86年)兩間三溫暖工作。黑美人的封號就是在皇宮被戲稱的,因其膚色較黑。

對黑美人來說,在漢士的6、7年是他同志生命最快活的時光。他和老闆余夫人(大家都暱稱他為阿嬷)成為好朋友、好姊妹,黑美人尊稱阿媽是「婆婆」或「阿母」,其他員工則稱當時在員工中年紀較大(40幾歲)的黑美人為「阿嫂」,就像是嫁到漢士的媳婦。黑美人在三溫暖中見識到各種形形色色的人,也在此結識了玉蘭仙子、蔣姨(漢士的客人,也是阿嬤的好姊妹)等一些同志圈內的好姊妹。

當時漢士三溫暖的生意興隆,每到週末時客人絡繹不絕,因此員工薪水、福利也都很好。他在三溫暖裡面有吃有住,過生日時阿媽、員工還會為他慶生,也有朋友送禮。空閒時大家會相約扮女裝,由蔣姨操刀幫大家化妝,然後一起到附近的gay bar唱歌。

一群仙女降臨凡間,走在西門町街上,堪稱絕景。黑美人也對自己的扮裝有想法:「其實我臉色、下半身還可以,因為如果你裝女人,臀部沒有夠翹的時候,穿旗袍很難看。」後來阿嬤曾拿黑美人的扮裝照給我們看,照片中黑美人身穿淡粉紅色仙女裝,頭戴同色系花飾及長假髮,搭配粉紅色羽毛圍巾,以及蔣姨精心雕琢的臉妝,在鏡頭面前就像是一位風韻猶存的資深仙女,端莊而有自信,與一旁同樣也扮女裝的年輕小gay爭相比美。

生病仍為經濟操勞

在三溫暖工作雖然讓黑美人的同志生命變得多采多姿,但在這段時間現實生活亦發生許多事件打擊黑美人。父親車禍、母親生病,弟弟又因賭六合彩輸了很多錢,常來向黑美人借錢,甚至偷偷把父母留給黑美人住的房子拿去抵押,遭到法院拍賣,本來生活還過得去的他,也得為了生活持續在三溫暖工作。但影響最大的,還是在2000年(民國89年)左右,黑美人被檢驗出感染愛滋病毒。

黑美人回想,在他進入圈子、開始常到三溫暖消費時(民國80年代初),並不知道什麼叫做保險套,更不知道做愛要戴保險套;感染後也不知道該如何正確照顧自己,只覺得自己人生已毫無希望,甚至也起過自殺的念頭,因為覺得感染愛滋就一定會死。

在三溫暖工作的員工每年都被要求做健康檢查,黑美人就是在體檢時發現是陽性。當時他並沒有跟任何人說,而是後來阿嬷發現黑美人身體變差,常常感冒,肝也不好,加上衛生局打電話到漢士來要黑美人去複檢,問了黑美人之後才知道他感染的事情。

阿嬷看黑美人的狀況不太好,在黑美人從仁愛醫院出院之後,安排他到湯大哥的生命社服協會(註1)那邊住,由於規律服藥並受到妥善照顧,黑美人又變得比較健康。但是後來機構受限於經費不足必須搬家,黑美人就離開機構而到台北另一家巴比龍三溫暖工作;接著又因為該三溫暖即將歇業,在台北找不到工作,而起身前往中南部尋找工作機會。

這次的遠行也讓他的身體起了重大變化。離開了原本熟悉的台北,黑美人因為不知道南部的醫院在哪裡,半年沒有看醫生,也沒有吃藥。這一停讓原本維持健康的身體又變差,後來雖然又有到醫院拿藥,但健康已是每況愈下。

在生病之後,黑美人曾對大哥、大嫂、二嫂和姪兒們公開自己的同志身份,但大家都沒有感到太意外,姪兒們也因為黑美人一直很疼他們,過年包給黑美人三萬元大紅包,還說:「你是我的長輩,啊你又沒有太太,阿媽又不在,當然你以後要靠我們啊,你有需要都向我拿。」自認獨立、不愛依靠別人的黑美人雖然感動,卻仍希望能自立過生活,因此四處飄浪,直到身體無法負擔長工時的三溫暖工作,才又回到台北,住在親人為他在五股租的房子。

或許是因為誤以為愛滋病和肝不好有關,也或許是因為聽天由命,黑美人後期放棄了愛滋藥物治療,改買青草藥來吃,對家人亦只說他是生了肝病。他的身體隨著時間已愈來愈不行,青草藥並沒有消滅他身上的病毒,病毒卻已開始影響他的身體運作,連走路這件事都走得相當吃力。

漢士阿嬷看在眼裡,也只能苦口婆心勸他去醫院接受治療,但或許在黑美人心裡,生命中那麼多的波折已非他再承受得起,不如生死就全聽天意!茫然的他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宗教上,對所有佛經都能念上好幾段的黑美人,透過不斷的念經來累積福份、消除業障,宗教成為他的心靈支柱。個性善良憨直卻受人生拖磨的黑美人總希望下輩子能好好作個人,不要像現在一樣被命運來戲弄。

訪談後,我們再也沒聽見黑美人的消息,再次聽見已是漢士阿嬷跟我們說,黑美人過世的消息。

漢士阿嬷說,黑美人死了也是一種解脫,沒有錢哪有資格生病呢!

黑美人曾說,他那個年代哪懂什麼同性戀還是愛滋病,他以為同性戀是對岸傳過來的癖好,愛滋病則是誰也絕不會說出口的祕密,而他這樣一個人哪懂得什麼叫安全性行為?黑美人的死,隱隱然是他那個世代的同志的顯影,愛滋與同性戀的雙重污名壓在個人身上,讓人怎麼樣也翻不過身來。我們年輕的這一代雖然擁有較多的知識及社群資源來面對愛滋,但對於愛滋的恐懼仍幽微地在你我心裡的某個角落。

當我聽見有男同志對愛滋仍存在著許許多多誤解,當還是有男同志說介意另一半是感染者,當眾多網路鄉民對與他人發生性愛的感染者同志大力撻伐,甚至有男同志支持政府單位提供毫無隱私權的愛滋篩檢,我不禁要想,台灣還會有多少男同志會像黑美人一樣,選擇自我放逐好結束自己無力面對的人生?

.

註1:生命社服協會
1999年由湯富國成立,協助愛滋病人和家屬,有關住院安排、病情追蹤、諮詢服務等工作。

【採訪後記:比連續劇更悲慘的人生】

對黑美人的訪談是在他已經到中南部工作、因故北上順道探望阿嬷時進行。阿嬷在訪談前就告訴我們,這是一個苦命女子的故事,實際訪談時我也驚訝於這一段段比連續劇還更要苦命的劇情;我看到同性情慾如何被擠壓而以暴力的方式出現,也看到愛滋污名的壓力如何讓同志無法承擔。

黑美人的人生故事太曲折離奇,有太多細節想追問,也想透過訪談讓他抒解壓力,但後來總因各種因素無法約成,只能從偶爾與他相遇的阿嬷口中知道他的近況,本篇故事的後段,也是從阿嬷口中得知。面對他的故事,總是遺憾與難過自己不能多為他做些什麼,只希望這篇文章能夠讓更多人記得他,也祝福黑美人能有下一個更幸福的人生。

■《彩虹熟年巴士》相關訊息

★基本書坊:書訊、本書目錄、推薦人、購買管道、媒體報導
http://gbookstaiwan.blogspot.com/2010/12/e00112.html

★博客來網路書店專頁:那個沒有網路、沒有手機、沒有同志社團、沒有同志遊行的年代……12位老年同志的青春記憶
http://www.books.com.tw/exep/activity/activity.php?id=0000029196&sid=0000029196&page=1&